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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特周

解读王家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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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东邪西毒》相比,我更喜欢王家卫这部电影的英文名字“Ashes of Time”——时间的灰烬,影片里旋转的竹篓、晃动的斗笠投下流动的阴影,就象是时光的痕迹,所有的爱情、仇恨、回忆、期望、欢乐、哀愁全部在这无声流淌的光阴里渐渐破碎,渐渐化作尘埃,最后融入了漫天飞舞的黄沙里。

张国荣是这部影片的中心人物,作为众侠客共同的“经济人”,由他出发,牵扯出盘根错节的背叛、妒忌、遗弃、忘却……而旷男怨女们生活在得不到满足的情感世界,生活简化为仪式化的等待:盼望杀人、期待进帐、甚至等死。

可追根究底,故事的起因还是张曼玉,张国荣因她而将自己放逐到无垠的沙漠,并且变得淡漠和善感;梁家辉因为她而爱上了白驼山的桃花,接着又有了一个叫桃花的女人,最终选择喝下醉生梦死酒想忘却一切;梁朝伟是桃花的丈夫,因为梁家辉的出现而离乡背景,最后以死亡告终;林青霞因为梁家辉心中的桃花而人格分裂成慕容燕和慕容嫣,然后又升华成阴阳合二为一:独孤求败;只有张学友是独立于桃花之外的,所以他从杨采妮身上看到的不是过去的情人,而是未来,加上他的头脑比其他人简单,因此也只有他摆脱了悲剧的命运和情感的魔障。

《春光乍泄》——与其受伤,不如孤独在如今这个时代里,真情流露往往会遭人不屑,酷与独立才是社会所标榜的,于是多少人都这样活着:将一颗心包裹得严严实实,与其受伤,不如孤独。

所以黎耀辉只能偷偷藏起何宝荣的护照,把他留下来,却只有在何宝荣熟睡时才敢走过去轻轻为他盖上被子,也只能在喧嚣的酒吧里用随身听挡住脸才敢哭出声;而何宝荣虽然满不在乎地说他的男朋友多得象天上的星星,可又一再追问黎耀辉和别人做过几次,虽然常常对黎耀辉大发脾气,但当黎耀辉真的走了之后,住在他们一起住过的房间,打开那盏有瀑布的灯、穿着黎耀辉的拖鞋、坐在他从前喜欢坐的地方却情不自禁地哭了。

柔弱的人性并不可悲,真正悲哀的是软弱的人得不到别人的一点安慰和同情,还必须在人前带着痛苦拼命装作坚强,这是现代人无法抗拒的悲剧。

《花样年华》——爱又如何,徒留回忆如果说墨镜是王家卫的标志,漫天飞舞的风沙是《东邪西毒》的特色,那么张曼玉穿着旗袍扭动的腰肢便是《花样年华》的一道风景。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婚外恋的故事,但是《花样年华》借助了一种朦胧、凄楚的表现手法,让人不知不觉地接受了周暮云和苏丽珍的爱情,甚至还为俩人最后天各一方的结局叹息不已。

拥挤肮脏的楼道,喜欢一边打着麻将一边说长道短的老太太,让我们感到西装革履、旗袍高跟鞋的男女主角好象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一样。确实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为世俗所不容的,可他们又情不自禁,也许因为他们太懦弱了,懦弱到以为自己还有人需要,还有重复生活的必要,又或许是因为他们太成熟了,以致少了那份不顾一切去追随爱情的狂热,所以在彼此都看到了无望的结局,并且已经爱得心力憔悴之后选择了平静的分手。周暮云的远离是他选择了逃避,苏丽珍的留下是她选择了放弃,花样年华的爱情终成了半生未了的情缘和一世的失落,王家卫没有让他们再见,其实相逢不过是将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只会更加深这种失落。

记得周暮云临行前对苏丽珍说:“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其实就算有多一张船票,可是没有爱情的船,他们如何走?

《阿飞正传》——无脚的鸟,无根的人看《阿飞正传》看得哭了出来是因为在里面张国荣说:“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他死亡的时候……以前我一直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这样的独白虽然算不上是惊心动魄,但它引起的共鸣让很多人久久难以忘怀,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在寂寞黑夜里默默背诵它,因为这分明就是我们现实生活的寓言:和那只因为没有脚而无法着落的鸟一样,在为了生命得以延续而进行的苦苦挣扎中,尽管早已疲惫不堪,我们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选择远离现在的自己,不敢、不愿、不能也不曾停下,我们无法同时拥有记忆和期望,只能选择遗忘或者绝望,最后也只有和那只鸟一样用死亡来终止空间的飘泊和医治时间的忘却,最可怕的是我们中的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在不停地前进,并且始终以此安慰和鼓励自己,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恍然发现自己始终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而梦想中流浪一生的归宿却不过是另一种漂泊的开始。

我们找不到那片可以让自己用来停靠的温暖港湾,因为我们没有根。